Epic与苹果公司的官司，无疑是近期游戏行业最让人关注的事件，没有之一。
一方面，这场官司牵扯出了Epic、苹果、微软和索尼等公司此前鲜为人知的大量内幕消息，让吃瓜群众大呼过瘾。另一方面，对薄公堂的双方高管、律师和专家证人在庭审中秒变“段子手”，制造了不少令人啼笑皆非的笑料，在网络上引发了一轮又一轮玩梗潮。
例如，苹果律师对《堡垒之夜》里的一只“裸体”香蕉表示不满，还声称Epic商城允许itch.io上架的行为非常不妥，因为后者提供色情内容。两家公司甚至围绕“究竟什么是游戏？《堡垒之夜》是不是一款游戏？”争论了整整一个上午…..
从某种意义上讲，这些插曲让本该严肃的庭审显得喜感十足，仿佛从今日说法变成了多口相声。这又好比在一部《正义联盟大战复仇者联盟》的跨IP好莱坞大片中，观众突然看到超人和满级雷神放下武器玩猜拳，而神奇女侠则和惊队开始了菜市场大妈吵架模式。
朋友们，气氛不对了。这可是两家巨头公司在打一场事关整个游戏行业、千亿级市场的官司呀！你想过没有，西装革履的各位高管和律师明明都是专业人士，为什么非要扯一些乍看上去与官司本身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呢？
近日，《华盛顿邮报》就采访了几位法律专家，请他们聊了聊对这种现象的看法。
舆论的力量
除了在法庭上针锋相对之外，Epic和苹果还希望让对方接受舆论法庭的审判。
苹果称Epic从2018年至今策划了一系列公关行动，目的是抢占道德高地，获得舆论支持。作为证据，苹果将一些Epic内部文件上传到了本次庭审的公共文件夹中。
“我们公司太成功了，很难让人同情。”Epic市场副总裁马特·威辛格(Matt Weissinger)在2020年5月15日写道，“在人们看来，这是一家富有公司与另一家富有公司的对抗。”威辛格还表示，由于同样的原因，科技领域的记者们很可能会为苹果和谷歌站队。
在这种不利局面下，Epic必须想方设法争取公众支持。耶鲁大学管理学院经济学副教授弗洛里安·埃德雷尔(Florian Ederer)解释说：“Epic努力证明……开发者一直在被收取不合理费用，蒙受经济损失。Epic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，唯一的原因是《堡垒之夜》太赚钱了，让他们拥有了足够的市场资源和力量。”
另一份Epic内部沟通文件表明，Epic预测当《堡垒之夜》被App Store和Google Play商店下架后，玩家们会感到很愤怒。在《堡垒之夜》iOS版本玩家中，有55%从来没有在游戏里花钱，不会受苹果30%抽成比的任何影响——Epic相信这些玩家会发声抨击苹果。
究竟什么是游戏？《堡垒之夜》和Tinder有多像？
5月4日，在庭审的第二天，主审法官伊凡·冈萨雷斯·罗杰斯询问Epic首席执行官蒂姆·斯维尼，究竟什么是游戏？斯维尼回答说：“一款游戏涉及到某种形式的胜利、失败或进步，无论参与者是个人还是团体。”
在过去的一周里，Epic游戏商城副总裁兼总经理史蒂夫·阿利松(Steve Allsion)，以及市场副总裁马特·威辛格也曾试图给游戏下定义。
这对听众来说似乎毫无意义，但实际上非常重要：如果能缩小某个市场的范围，法官就更容易判断苹果是否构成了市场垄断。按照Epic方面的描述，《堡垒之夜》不只是一款游戏，它还是个虚拟社区，甚至是一个可以举办音乐会，允许人们讨论各种话题的“元宇宙”。
但苹果并不认同这些定义，反复强调《堡垒之夜》仅仅是一款游戏。苹果表示，索尼PlayStation、微软Xbox和任天堂都是iOS的竞争对手。如果这种定义得到法官认可，那么苹果就可以声称自己在游戏平台上没有垄断地位。苹果还展示了一些数据，表明大部分《堡垒之夜》玩家并使用iOS设备游玩，而是选择了主机或PC平台。
“Epic需要证明苹果牢牢控制着自己的市场，这担子不轻。”彭博行业研究高级诉讼分析师詹妮弗·瑞(Jennifer Rie)说，“Epic认为苹果拥有单一品牌市场，即移动应用产品在iOS设备上的分发。很显然，如果从iOS应用分发的角度来看，苹果确实拥有垄断地位。”
双方在辩论中甚至提到了手机交友应用Tinder。Epic专家证人、经济学家大卫·埃文斯(David Evans)上周一指出，某些公司必须使用苹果的支付处理系统，另外一些公司却不用。例如，Tinder需要向苹果提供30%的收入分成，星巴克却没必要这么做，因为星巴克售卖实体商品。
Itch.io
在Epic与苹果的官司中，战火还波及了独立游戏商店itch.io。
Epic上周提到，与禁止其他游戏商店上架的App Store不同，Epic允许非游戏类应用上架商城，itch.io就是个例子。但苹果的律师凯伦·邓恩(Karen Dunn)指出，itch.io包含性游戏，例如《姐妹欲望》——“这款游戏的描述中列出了诸多性元素，其中很多词语不宜在联邦法庭上说出来。”
Epic游戏商城副总裁兼总经理阿利松表示，他没听说过《姐妹欲望》，Epic也不会审查itch.io的所有游戏。“Epic只发行Itch.io商店的应用，而非游戏本身。”换句话说，Itch.io上的游戏并不属于Epic商城的内容，不归Epic监管。
但苹果律师认为，既然Epic让itch.io上架商城，那就相当于为色情内容打开了大门……通过这个例子，苹果想要说明他们为什么不愿放宽App Store审核指南，为什么不允许第三方商店上架。作为反驳，Epic则试图证明苹果的应用审核流程也有漏洞，大量恶意应用程序被苹果放过，堂而皇之地登陆了App Store。
对于自家商店被苹果在法庭上公开批评，itch.io官方发推表示：“伙计们，苹果律师刚刚来电话了，要我们下架所有游戏。玩游戏现在是违法的了。”这条推文在网上引发了广泛传播，许多独立游戏粉丝纷纷表达了对itch.io的支持。
苹果不允许含有第三方游戏的应用进入App Store，包括微软云游戏服务Project xCloud、Facebook Gaming(该应用已登陆iOS，但不包含游戏)和GameClub等。苹果律师邓恩表示，游戏订阅服务GameClub与Apple Arcade存在竞争关系，但苹果已经允许其上架App Store。
在与《华盛顿邮报》的对话中，GameClub业务发展副总裁艾利·霍达普(Eli Hodapp)却“背刺”了苹果。据霍达普透露，“GameClub曾经被App Store拒绝上架超过100次”，“由于苹果的要求，用户在使用时不得不经受大量不必要的麻烦”。
“苹果方面的辩解是，他们必须仔细管理App Store。”彭博行业研究高级诉讼分析师詹妮弗·瑞说，“在苹果提到的例子中，通过Epic商城内的itch.io，人们可以访问苹果不想让用户接触并下载到手机的内容。由于这个原因，苹果制定了严格的限制性政策，要求用户逐一下载游戏，而不能直接下载包含各种不同游戏的应用。”
一只香蕉引发的争辩
上周一苹果律师暗示，如果《堡垒之夜》里的香蕉角色“Peely”不穿衣服，会显得很不合适，这就是为什么Epic让它穿了件衣服。
“我们现在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黄色香蕉，对不对？它穿着……燕尾服？”苹果律师里奇·多伦(Rich Doren)说，“事实上，它在穿燕尾服的时候被叫做特工Peely。我方觉得与一只赤身露体的香蕉相比，最好还是让它穿上衣服，因为这儿可是联邦法院。”
苹果认为，此例进一步说明了通过严格审查来管理商店，排除不适当的内容非常重要。
当场庭审的后半阶段，Epic的律师又提到了Peely。“让我们聊聊Peely，也就是我们的香蕉，还记得吗？”Epic律师劳伦·莫斯科维茨(Lauren Moskowitz)问Epic市场副总裁威辛格，“之前有人发言暗示，裸体的Peely很不合适，你有什么想法？”
“不，它只是一只香蕉。”威辛格答道。
接受《华盛顿邮报》采访的几位专家指出，这段对话挺有趣，但确实与Epic和苹果的官司没有多少关系。“有点针锋相对的意味。”詹妮弗·瑞说，“我认为在庭审的第一周里，Epic只是努力想让苹果出丑，但在证明自己有理这方面表现得并不怎么样。”
耶鲁大学管理学院经济学副教授弗洛里安·埃德雷尔也有同感。“很多对话跑题了，真正重要的是判断苹果是否在垄断市场。”他说，“法官了解这些技巧，所以我觉得它们不会特别有效。但某些律师只习惯以自己的方式做事情，也许会抛出一大堆无关紧要的东西，认为这能说服法官。”
就目前而言，专家们似乎相信苹果更有可能拿下这场官司。但另一方面，他们认为无论Epic能否获得胜诉，立法部门都会加大对App Store的监管，而Epic以及其他对App Store感到不满的开发商也会继续向苹果施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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